白沾糖

城中路张雨绮,看男人不太行

【达鑫】东京结冰(上)

* 嘉逸客串,不打tag了

* 不上升真人全是我瞎编


 

1.

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雨带走了所有垂死挣扎的暑气,骤然降温的周日,连带着商场里喜庆的背景音乐都寂寞了八度。咖啡馆的玻璃窗外凝结了一幅幅雨帘,陈玺达坐在柜台后面,看向已经划过十一的针脚。


周末的营业时间到晚上十一点半,此刻店内只剩窗边一位孤零零的女生。她的咖啡不知是什么时候点的,对面位置上一口未动的咖啡想必已经发酸。


陈玺达起身朝她走过去,用手随意地拍了两把已经起褶皱的靛青色围裙,藏好了脸上的疲色,尽量让忙碌了一整天的自己看上去仍旧是个和善的咖啡师。


“小姐您好……”


陈玺达话说到一半,女孩子忽然抬头和他对视上,眼神的惊惶和哀婉几乎朝他冲撞过来,将他嘴边的一句“我们快要打烊了”生生扼杀。她看起来好像哭了很久很久,从眼眶到眼白都被显而易见的悲伤染成浅红,远远看起来像桃花妆,却远不是桃花妆所蕴含的个中意义。


“你们……是不是要关门了?”女生礼貌地询问,声音是可想而知的颤抖。


陈玺达轻轻叹口气,露出一个微笑,“我是想问您需不需要续杯。”


——哪有咖啡店的卡布奇诺可以续杯。


她大概是无暇分辨这句好心的安慰,只是摇摇头,重新将视线转到对面位置上,好像对面是她满心牵挂的化身,此刻成了皇帝的新衣,只有她这样的虔诚才能看清。“不用了,谢谢您。”


陈玺达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虚无得抓不住任何一个支点,只好将眼神收回来,默默走回了自己的柜台。


雨越下越大,外面几乎没有行人循着夜色移动,偶尔可见私家车或远处公交直线球一样散射而来的刺眼灯光。陈玺达眼见女孩子的期望慢慢暗淡,却又留下一丁点微弱的星光,时不时烧出一丝灰烬出来,固执地不肯熄灭。


他无端生出了一点荒谬的、相同的期待。


好像那扇挂了风铃的大门随时会被人推开,露出一张他熟悉的脸。


这张熟悉的面孔曾在他的梦里出现过百千次,朝他笑出两捧月牙,也含着薄愠瞪过他,还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定会去一次他的咖啡馆,点一杯他亲手磨出的苦咖啡。


然而拥挤的早班地铁飞驰而过,人山人海的人民广场和中山公园不知热闹到午夜几点,踩着月色走过的淮海路上,他拼命张望,却连一个和丁程鑫相似的背影都看不见。


 

2.

这很容易解释——陈玺达知道这代表着他又开始想丁程鑫了。


微信置顶对话框是他所有思绪的港湾,可每次点开以后他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睡了吗?


陈玺达还没想好如何告诉他思念如潮,手指却先做出行动,发出了一条不痛不痒的问候。


丁程鑫的回复很快:


——还没。

——快了。

——你下班了吗?


陈玺达抬头望一眼快要坐成石雕的女孩子,确认她一时半会儿还不会离开,便捧起手机慢慢敲字。


——还没,店里有个女生在等人,看起来心情不好,我没好意思赶人。

——不过雨太大,她等的人可能不会来了。


他的消息发出去以后,丁程鑫的名字马上就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陈玺达耐心等了一会儿,以为丁程鑫至少会好奇地问问她的情况,可等来的回复却和这个女孩子风马牛不相及。


——上海也下雨了吗?


陈玺达看到这个“也”字,随手划开天气预报,发现重庆也是暴雨预警。


——原来重庆也下雨了啊,你小心别感冒了。


这次丁程鑫很长时间都没有回复。陈玺达低着头,不停地将对话框上移,将两人以前的聊天记录看了一遍又一遍,还不厌其烦地将语音条转换成文字,偶尔出现的重庆方言被译得乱七八糟,他居然觉得有趣极了。


他间或重温这些温情和甜蜜,妄想刻进脑海里。


打断他的是一阵缓慢的脚步声,陈玺达抬头,发现唯一的客人正失魂落魄朝他走来,高跟皮鞋在实木地板上拖沓地移动,每一步都踏着不甘和期许,留下身后一片破碎的等待。


陈玺达放下手机,轻声问她:“您好,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一杯美式带走。”她低垂着头,下意识地掏出钱包付账。


陈玺达犹豫了一下,提醒她说:“美式比较苦,您需要更甜一些的吗?”


她愣了愣,眼眶很快又红了,却仰头朝好心的咖啡师露出一个感激的笑容,一弯眼,就有一滴眼泪从眼角落下,正好迎上一束吊顶灯光,无处遁形。


“谢谢,不过不用了,都已经尝过比美式更苦的了。”顿了顿,她又接着说,“我刚刚看见你们的营业时间,谢谢你收留我这么久。”


陈玺达摆摆手,示意这没什么。


“刚刚你捧着手机,是在和女朋友聊天吗?”


陈玺达不意一个刚刚失恋的小姑娘还有心思关心他的情感世界,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好在对方似乎也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指望能打开话匣子。陈玺达在心里把“女朋友”三个字咀嚼一会儿,转身将做好的美式打包好,递过去。


他不好意思地抿开嘴角,露出一边的虎牙,“这么明显吗,那是我对象。”


女孩子用力抹了抹眼睛,接过了咖啡,“你刚刚回消息的时候笑得很甜蜜。祝你们幸福啊。”


陈玺达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出神。目睹了一场欢喜成空、缠绵化影,他心底不知怎地,就生出了一丝同理心,好像替对方难过一场才是一个正直的路人。


等到他彻底回过神来,才发现丁程鑫几分钟前已经来了最后一条消息:


——我今天不太舒服,先休息了,你晚上回去别淋雨了,晚安。


陈玺达连忙打下“你哪里不舒服?吃药了吗?”的问句,却觉得丁程鑫说不定已经睡了,多问无益,只好一个字一个字删掉,换上一句相同的“晚安”。


晚安,好梦,梦里有我。


 

3.

丁程鑫握着手机迷迷糊糊,“叮咚”一声后,陈玺达的晚安映入模糊的视野。他怀疑自己发烧烧瞎了眼,伸出手使劲揉揉,屏幕里还是只有两个字。


——晚安


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丁程鑫闷闷地想。然而没闷多久,他就发觉自己现在有些矫情,像网上那种“吃什么随便但是吃这不行吃那也不行”的小姑娘,于是不自然地把这些情绪都放下了。


大脑一旦懈怠,退烧药猛烈的催眠药性就翻江倒海地涌来,丁程鑫还来不及闭眼就已经昏睡过去。


但他睡得并不熟,忘记关上的床头灯影影绰绰地隔着一层眼皮晃动,很像初夏日头里躲在云层后面的太阳。那个初夏里除了总是亮不透彻的阳光,还有做不完的模拟试卷,达摩克利斯一般悬挂在头顶的高考,和永远悄悄跟在自己身后的大个子学弟。


学弟的锅盖头很厚,单眼皮,但是眼睛很圆,眼角有一点挑,这让他偶尔朝无辜的女同学漏电,但大部分时间还是无辜又乖巧甚至有些可怜巴巴的。他蜜糖棕色的瞳仁里盛着星光,像白昼的嘉陵江,被日光镀上灿烂。


他总是不安分地跟着丁程鑫,瞅准机会上前递给他一点什么,有时是早餐,有时是酸奶,有时甚至是他解不开的数学和地理题,可惜早就分到理科班的丁程鑫解不开地理,好在学弟也不会选择文科。他在同龄人中出挑的长手长脚在面对喜欢的学长时十分无措,动辄就摩擦出窸窸窣窣的细微声响。


窸窸窣窣——


丁程鑫猛然坐起来,意识到那种声音就在他耳边,发烧的热意倏地从浑身上下的毛孔里飞出去,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家里有人。


深夜闯进他家的那个身影显然也被丁程鑫诈尸一般的举动吓了个半死,好半天没敢动。


对峙几秒,丁程鑫喘气声渐渐平息,理智回炉,认出了熟悉的身影。


“……敖子逸?”


敖子逸快步走进来,神色从惊慌变成愤慨,顾不上他烧得发红的面色,用力推了他脑袋一把,丁程鑫觉得敖子逸手劲儿大极了,快把他脑子里陈玺达锅盖头的模样全部推出来。


他一开口就是一点破音似的哭腔:“我他妈给你打了三十多个电话怎么不接啊,吓得我快要和你一起进急诊了知道吗?!”


精神伤害让敖子逸的脸色比丁程鑫还差劲,他捧着病号倒来的一杯温水,好半天才战战兢兢地平静下来。


丁程鑫哭笑不得地解释:“我只是不小心手机静音……淋雨发烧而已,又不是出意外,你怎么这么大惊小怪。”


敖子逸瞪他一眼,“陈玺达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是你在微信上跟他说不舒服,又不说哪儿不舒服,他脑补过度,差点在电话里哭出来。”


丁程鑫知道敖子逸的话要打个八折再对半听,但仍然有点心悸,只好调开话题,“我明天再给他打电话解释。你一个人来的吗,嘉祺呢?”


“他在楼下等着,怕我扛你下去送急诊。”敖子逸没好气地说,一口气灌下一整杯温水,心口的火滋啦被扑灭了,“不然咱们还是去医院看看吧,嘉祺说你中午就发烧了,项目洽谈一半跑路,不像你的风格。”


丁程鑫歪在沙发里,似笑非笑地模糊重点,“你再这么挂心我,马嘉祺下次见面要削我的。”


敖子逸撇嘴:“咱俩认识二十多年了,要能有点什么还轮得到他和陈玺达的粉墨登场?孩子都能上小学了。这点balance他心里还是有的。”


丁程鑫用滚烫的脑子思考了十秒钟,冷静地说,“敖子逸,我觉得你大概生不出孩子吧。”


“……”敖子逸伸手把抱枕摔过去,朝他咆哮,“你才生孩子!”


 

4.

丁程鑫这场病来势汹汹,简直是势如破竹,如山般倾倒。


他捏着医生开的输液单在大厅转悠三圈,架不住天旋地转的晕眩,只好找了个长椅坐下。前段时间项目规划投标书和预算几乎熬干了他的骨血,还没来得及喘口气马嘉祺这个不要命的就又揽了新活儿,这一病算是强制给他放了个假。


丁程鑫半眯着眼,觉得自己站在海边,疲惫像涨潮的海水,从天际一波接着一波涌来,伸出无数细小的爪牙要将他拖入冰凉海水中,又冷又难受。


如果陈玺达在就好了——


他打了个激灵,觉得自己失守的免疫系统怕是把脑子也没守住,居然破天荒生出这样的想法。可能是生病的人比较玻璃心吧。他这样想着,就心安理得地任由自己凭空想象。


丁程鑫是非常喜欢想象的人,如果能把想象的画面变成现实,那么在他的脑海里,他和陈玺达已经从唐宋元明清到未来新世纪,一起走过了十辈子的三生三世。


如果陈玺达在就好了,他肯定会陪着自己来医院,一路上嘘寒问暖、插科打诨、使出浑身解数来逗笑自己,当然也有可能是他越紧张越不正经,趁着自己还晕着,偷偷找护士问病情,婆婆妈妈又絮絮叨叨。甚至有可能他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捏着自己的指骨,时不时摸一摸额头,悄悄皱着眉。


丁程鑫这么想着,差点要坠进想象的梦里。


梦里的陈玺达陪在他身边,而现实的陈玺达给他发了微信,叮咚一声唤醒他无意识的梦境。


——宝贝儿今天怎么样啊,在输液没有?头晕不晕?

——晕就别打字,发语音就行。

——普通话啊,不然转换不了文字。


丁程鑫好笑,一字一顿给他录了语音:“差点睡着了,还好你给我发了消息,现在就去输液。你忙你的,等你轮班了再给我电话。”


陈玺达没有再回复。


丁程鑫等了一会儿,关了移动网络,勉强虚浮着脚步去了输液室。


 

5.

陈玺达一直忙到咖啡馆打烊才有时间给丁程鑫打电话。


路灯隔三差五地坏,乌云遮蔽了本就黯淡的月光。地铁早就停摆,公交站台没什么人,陈玺达坐在长椅上,听着听筒里漫长的嘟声出神。


他比丁程鑫小一届,对中学生来说,差一届相当于差了一个辈分儿,漫长的单恋里,永远是他捧着一颗无所畏惧的真心朝丁程鑫发射爱的光波。不知被拒绝了多少次,也不知光波落空了多少次,丁程鑫终于松口,条件是他能和丁程鑫考上同一所大学。


丁程鑫永远在年纪前五十,陈玺达的成绩却在五十乘以五左右,他的同桌老神在在地说,人家就是在拒绝你好吧。十八岁的锅盖头握了握拳,斩钉截铁地说,不!程哥这是在激励我呢!


最后这份激励当然不足以让陈玺达多考一百来分考进丁程鑫的大学,但丁程鑫也没有遵守这份诺言——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两所大学很近,共享同一条小吃街,陈玺达最喜欢在学校的偏门等着丁程鑫,拉着他一起吃火锅,吃串串,吃冒菜,再一起在学校里溜达,趁着黑暗,四下无人,偷偷牵手或亲吻,唇齿间全是火辣辣的油香。


他们花前月下,耳鬓厮磨,快活一天当作一世,痛快做约定,再肆意践行,偶尔有不着边际的计划,时间前缀永远是“等以后咱们有时间了”。


——等以后咱们有时间了,一起去东京吧。


丁程鑫随口说。陈玺达和他十指相扣,笑眯眯地回答,好啊。


他的指尖在他的掌心,摩挲得有一点痒。


陈玺达念大二的那个寒假,因为不想继续读书而想学咖啡拉花和家里大吵一架,除夕年夜里跑出家门。住宅楼被夜色模糊了边界,矗立在身后像个凶神恶煞的怪物追赶着他。


他给丁程鑫打去电话,听筒里就像现在这样,一遍一遍极富规律地响着嘟嘟声,最后是机械的女声提醒他,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爆竹声中除去旧岁,他在冗长仿佛一个世纪中的连接声里听见了丁程鑫被炸得四分五裂的祝福:“玺达!新年好呀!”


他记得自己蹲在绿化带里,握着手机嚎啕大哭。


冷风席卷过路口,陈玺达又一次听见机械的女声告诉他暂时无法接通,眼角居然被吹出一点细碎的眼泪。


他伸出手指抹去,转而给敖子逸打去电话。


“陈玺达你又干撒子,老丁儿今天去输液了,晚上是我看着人睡熟才走的,这段时间病假请好了,他不接你电话肯定是因为睡过去了,还有别的事儿吗?没有的话老子要和马嘉祺圆房去了。”


敖子逸没好气,重庆话拼命往外冒,一句妈卖批近在咫尺,只等陈玺达再磨磨唧唧一下。


“好的,谢三爷。春宵一刻值千金,不打扰三爷了。” 陈玺达被噎了一下,非常有眼见力地示好。


敖子逸哼唧几声,忽而问他,“玺达,你打算一直在上海待下去吗?其实你回来也不错啊,你都在那什么咖啡的比赛里拿过奖了,回来开店也不错。你们俩这样……”


后面的他没说,被马嘉祺轻轻碰了一下。


“老丁这次病得狠了,晚上没人看着我都不放心,你远在上海,不着急吗?”


陈玺达没说话,敖子逸喂了两下,以为是信号不好,结果耳朵里传来公交车刺啦的刹车声,吓得他立马将手机拿远一点。


“……我知道,回来的事儿再商量吧,谢谢三爷了。”


敖子逸叹口气,发现对方已经挂断。


陈玺达靠着窗边坐下,攥紧了手机。街景往后倒退,路边的法桐开始落叶,高楼大厦像水泥森林,上海并不是什么明朗亲和又闲适的好城市,山城才是他赖以为生的根。


可他一无所有,真真切切地,近乡情怯。

 


TBC.

(发出来就是为了鞭策自己努力写。尽情催文没关系。)


评论(18)
热度(165)

© 白沾糖 / Powered by LOFTER